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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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熟悉的身影,依舊是那身黑色的羽絨服。

寧悅邁出的腳收了回來,她怔怔的望過去。

楚譽似有感應,也轉過頭。

視線相撞。

丁琦微瞅瞅楚譽,再看看寧悅,悄悄戳了她一下。

寧悅回神,慢慢走過去,只見對方快步走來,她才走了幾步,男人就在她跟前站定,露出淺淺的梨渦。

“還好沒丟。”楚譽對她溫柔一笑。

一句話,軟軟的從她心間掃過,如同一滴春水落入湖中,蕩起一圈圈的漣漪。

她只好沈默著。

丁琦微幹笑著指了指全聚德:“楚律師吃飯了嗎?”

楚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:“沒有。”話音一轉,“不過,全聚德這個點不點菜了。”

“真的假的?才八點出頭。”

“不如一起吃飯?”他提議。

寧悅的拒絕就在嘴邊,被丁琦微搶了先,“好啊。”

她狠狠瞪了閨蜜一眼,對方卻挽起她的胳膊,又對楚譽說:“楚律師,你想吃什麽?”

楚譽走在寧悅邊上,保持幾步的距離,不遠不近,步子也是不緊不慢,“姥姥家春餅店,吃不吃?”

“好吃嗎?”丁琦微問。

他笑著點頭:“我覺得挺好。”

丁琦微晃了晃寧悅的胳膊,跳過她直接答應了。

打車去十裏堡附近的春餅店,這個時間點人竟也很多。等了那麽十幾分鐘,才輪到他們上桌。

楚譽問了丁琦微的口味,熟練的點了幾個菜,問她們:“還需要別的嗎?”

“不用了,夠了。”丁琦微朝寧悅擠眉弄眼,奈何對方光顧著喝粥,理都沒理她。

服務生送上汽水,楚譽將兩瓶汽水分別放在兩人面前,寧悅看了他一眼,“謝謝。”對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。

“不客氣。”他仿佛一點不介意,依舊笑得溫溫和和,如春風佛面。

丁琦微觀察半天,只覺得他跟傳聞中的“冷面冰山”相差甚遠。

“楚律師,你怎麽也在這?”她忍不住發問。

寧悅把吸管插進汽水瓶,低頭生悶氣。

這還用問?肯定是周霽勻!

難怪他一路都跟她發微信,說怕她丟,要她隨時匯報行蹤。最笨的還是她自己,老老實實全交代了。

周霽勻這人,打著關心她的名義居然幫著楚譽!

“老周說的。”楚譽選擇坦白。

丁琦微點頭,被他的平易近人給“唬”住了,頻頻發問。

“楚律師來北京出差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旅游?”

“也不是。”

“那是……”

楚譽有問必答,眼睛瞟向寧悅。

明知故問的丁琦微挑眉,伸腳踹了寧悅一下。

寧悅挨了一腳,她不說話,也不看楚譽,面不改色的挑面前那盤肉,包進餅裏吃。

楚譽笑了笑,沒有勉強。

丁琦微沒好氣,胳膊撞過去,寧悅卻似早就知道似的,掌心的餅包一包,擡手立馬塞進嘴裏。她撞了個空,差點打翻邊上的汽水。

“好好吃飯,別毛手毛腳。”寧悅教育。

丁琦微扶穩汽水瓶,很憋屈。

吃完飯,服務生過來結賬,楚譽作勢買單,被丁琦微攔住,“別,楚律師,我們單位出差有餐補,不吃也是浪費。”她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,“何況是因為我才讓我們小悅這麽晚剛吃上飯。”

楚譽沒有堅持,只點了點頭,微微笑。

回去酒店,依然是他打車,這回寧悅不肯上車,“楚律師,你跟我們同路?”心底隱約猜到了,卻忍不住問他。

楚譽維持著開車門的姿勢,讓她們先上車,“應該是同一個酒店。”

寧悅早有準備,聞言仍是錯愕不已。她擡頭,剛剛好撞進他的眼睛裏,那雙深邃的眸子是隱隱浮現笑意,藏著一絲溫柔。

一時間,許多話湧上心頭,堵在喉嚨口,但她可恥的沒勇氣問出口。

“上車吧,不早了。”楚譽對丁琦微說。

寧悅看著他,遲疑間,她被身後的丁琦微一把推上車。

翌日,丁琦微早起報道上班,寧悅醒得遲,洗漱完解除手機的飛行模式,已經是接近十點半。

手機上有幾條短信,都是楚譽的。其中一條顯示一個小時前,他打過她的電話。

【寧悅:有事?】

這麽幾天來,她第一次回他的消息。

誰知,楚譽的電話直接進來。

手機在掌心震動,酥酥麻麻的。

“楚律師。”

楚譽“嗯”了一聲,聲音平靜,“本來想問你要不要吃早餐,現在,連著午餐一起?”

寧悅拉開窗簾,一瞬間的亮堂,窗外的陽光洋洋灑灑落到地面,暖融融的。她坐到床沿,單手撐在被子上,望著窗外的藍天。

“楚律師。”片刻的沈默,她問,“你不忙?”

“挺忙。”他說。

寧悅脫了拖鞋,盤腿坐好,“那你忙吧。”這句話準備回過去。

楚譽卻搶了先:“光你一個就夠我手忙腳亂了。”

寧悅:“……”

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她躺倒,望著天花板,不吭聲。

“寧悅,別想太多,我只是盡盡地主之誼而已。”

房間裏有點熱,寧悅單手扇風,“楚律師,如果我沒記錯,你應該是上海人,怎麽成北京人了?”

楚譽似乎笑了一下,很輕很短促,“我外婆,不,應該叫姥姥,她是北京人。我在北京上的高中和大學,後來才回上海讀研。讀研的時候,跟我的合夥人是師兄弟,之後才跟他一塊創辦了現在的合聿。”

他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,末了,又問:“還有什麽想知道的?”

寧悅又一次無意識被“牽著鼻子走”,她懊惱的拍自己的額頭。

他的咨詢資料裏,倒是沒有這些。她這才發現,她對他的了解或許不及冰山一角。

“沒有。”

楚譽:“還不餓?開門吧,單純的吃飯,帶你嘗嘗北京真正的特色。”

寧悅“蹭”得從床上跳起來:“你不會在門外吧?”

“剛到。”他說。

她把手機開免提扔床上,然後,低頭穿鞋。

“吃面條,怎麽樣?”楚譽靠在門邊,周圍有人路過,以為他是被媳婦趕出房間,對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。

他沒在意,問:“在胡同裏的,合聿的律師都愛吃。”

話音剛落,房間門“哢”得被拉開。小姑娘裹著羽絨服,圍了條粉色的圍巾,她握著門把手,目不轉睛的看著他。

楚譽掛斷電話:“走吧,有下地鐵軟件嗎?”

“下了。”寧悅關上門,跟上他,“坐地鐵去?”

“嗯,地鐵不堵,快。”

“我以為你這樣的出門都是豪車。”她故意這麽說。

楚譽腳步一滯,認真的看她,“我這樣的是哪樣?”

寧悅也停住,被他縱容又包容的目光望著,傷人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。

“面店在小胡同四合院,是個老北京人開的。”他跳過先前的話題,“我讀高中的時候,特別愛吃。”

“跟上海的弄堂差不多?”寧悅好奇。

楚譽帶她往地鐵口走:“是,差不多。後來每次律所的同事來出差,我都帶他們來吃。”他語氣頗為自豪。

寧悅忍不住笑起來。

“再後來,我的合夥人吃多了,他開始在上海滿弄堂的找藏起來的美食。真被他找出不少。”

地鐵換乘了兩條線,寧悅跟著楚譽左拐八繞,對她這麽個方向感不算好的人來說,一個人來肯定得在長得差不多的小胡同裏迷路。最後兜兜轉轉,又走了二十來分鐘,才找到地方。

結果,恰好飯點,店門口早早的排起了長隊,隊伍都拐了兩個彎。

楚譽讓她先排著,他進去看一眼還需要多久。

男人步履匆匆,小跑著跨進門檻。前面的隊伍動了一下,寧悅緊緊跟著挪了幾步,等再次停住,她已經在拐過彎的位置,正好能看到進了門的人在低聲詢問服務生。

楚譽拉開羽絨服的拉鏈,他微微彎腰,額前的幾縷碎發隨著他的動作垂落,讓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
寧悅有點不可思議,一股不確定的、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。她從未想過,有一天,他會這樣的擠在小胡同裏排隊,就為了一碗面條。

楞神間,楚譽回來了,“最多再要半小時。”他笑著說。

“要等嗎?”寧悅問他。

他站到她身邊:“錯過了可惜,如果你願意,不如等一等?”

“好。”

楚譽跟她肩並著肩:“寧悅……”

剛叫出她的名字,小姑娘已經低頭看手機,只輕輕的“嗯”了一下。

抗拒又排斥。

他笑了笑,只得作罷。

排到兩個人的時候,剛過半小時,楚譽給寧悅點了碗素面,是這裏的招牌。等面的間隙,她終於放下手機。

“寧悅,剛才我想說,我自我檢討過了。”他雙手交握,看著她。

寧悅詫異,回望過去,見她的註意力被吸引過來,楚譽斂住笑,“也許我的方法有問題,一開始我就用錯了方式,不該借著咨詢來接近你。寧悅,我老實告訴過你,我是因為你才來做咨詢治療,無關其他。”

“但是,我也說過了……”她糾結。

他打斷她:“所以,我說我用錯了方式,讓你對我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律師這個身份,而不是楚譽這個人身上。”他一字一句,咬字清晰且認真。

一瞬間,寧悅恍然大悟。

這就是他帶她來吃面,跟她坐地鐵,給她說他上學時的經歷的原因。這個男人帶她去走他走過的路,脫下他的西裝,只想讓她親眼看一看西裝下的他。

或許,也因為她那句“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,永遠不會走到一起”。

寧悅抿唇,好像有什麽溢滿了胸腔,呼之欲出。

“面來咯!”

一個大漢左右手各端了一碗面上來,分別放在兩個人面前。打斷了寧悅那一絲若有似無,抓不住的情緒。

“吃吧。”楚譽給她拿筷子和勺子,“其實我喜歡面裏加點醋。”

說著,他取過桌上的醋瓶,往面裏倒了許多。濃濃的醋味,看得寧悅牙酸。

“要來點?”見她一直盯著瞧,他問。

寧悅忙搖頭拒絕:“不用,我不喜歡。”

楚譽放回醋瓶:“我以前也不愛,後來,我媽媽帶著我嘗了一嘗,真好吃。”

寧悅的視線不由自主瞟向醋瓶,他替她拿過來,“不騙你。”

她沒阻止,他手一偏,稍稍倒了一點,“多點還是少點?”

“少一些。”

他就立馬收住。

寧悅遲疑著下筷,明明是素面,偏偏吃出了肉味,酸酸的味道,十分開胃。

意外的好吃。

“挺好。”她嘴硬,故意繃著臉,手下的動作卻越來越快。

楚譽沒拆穿,低頭吃面。

吃完,渾身舒暢。

大冬天的一碗熱湯面,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。

“接下來去哪兒?”寧悅主動問。

楚譽驚訝,嘴角的弧度壓也壓不住,“帶你走走逛逛?”

跨過門檻,有兩節臺階,寧悅沒註意,被絆了一下。重心不穩,她慌亂中找尋平衡點,一雙手卻牢牢鎖著她的腰,左手一股溫熱。

掌心貼著掌心,緊緊相握。

楚譽扶住她:“小心臺階。”

寧悅垂眸,視線裏是相扣的兩只手。

她的左手,他的也是左手。

掌心的溫度無端讓人眷戀。

寧悅站直,楚譽很快松開,兩個人回到最初最禮貌的距離。

“在臺階上磕一跤可是會破相的。”他看著她說。

寧悅卻是腳下差點又一空,思緒翻湧。

許多年前,也有這麽一個人牢牢的扶過摔倒在地的她,對她說了同樣的話。後來,他牽著她的手,小心翼翼將她送回了病房。

而那時,她的目光所及都是黑暗,她看不見他,也從不知曉那個溫聲安慰她的少年是何模樣。

一陣恍惚,耳邊又是楚譽低沈的嗓音,“走路不要走神。”含著笑意的聲音,很溫暖。

帶過一抹似曾相識的熟悉感。

寧悅猛地側過頭,盯著他。

“怎麽?我臉上開花了?”楚譽摸了摸自己的臉,開玩笑,“還是……突然發現你其實挺喜歡我的?”

一點都不正經的話,寧悅眨了眨眼睛,頭也不回的向前走,“天還沒黑呢!”

楚譽趕緊跟上:“白日做夢也挺好,好歹有夢。”

一個下午,他帶著她走了許多小街,看了許多她從前在北京沒有看到過的東西。

傍晚,他們先去局氣取號,等丁琦微過來一起吃飯。

在德雲社邊上的局氣,人很多,丁琦微匆匆趕來,兩個人剛上桌。楚譽將看了許久的菜單遞過去,他排隊等位時預先跟服務生訂了只鴨,正交代怎麽做鴨架。

“小悅兒。”古古怪怪的卷著舌頭,丁琦微湊過去跟寧悅咬耳朵,“你呢一直是獨立慣了,習慣性靠自己。你之前怎麽說來著,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和幸福寄托在別人身上,是吧?”

寧悅端起茶杯喝水,在桌下反踹她。

“踹我也沒用。”丁琦微咬著牙齒,“我還是要說,偶爾有人依靠,其實感覺不賴!不試試就永遠不知道哦。”

腳背被人踩住,她倒吸口涼氣。

“怎麽?”楚譽回頭問,關切的問。

丁琦微強裝淡定:“沒事,我們在思考人生。”抖了抖自己的腿。

寧悅松開腳,憋不住的笑。

點完菜,丁琦微收到微信,臨時開會,必須立即回去。

“靠,替我多吃點。”匆匆拎起包就走。

寧悅都來不及把包裏的零食塞給她填肚子:“真忙。”忍不住感嘆。

少了個人,楚譽又招來服務生改菜單,確認完菜單,他才說:“很多時候,我比她還忙。”

話裏有話,意有所指。

寧悅淡淡的“哦”了一聲,不肯接話。

楚譽卻自顧自說:“所以,無比希望晚上回家的時候,有個人能給我留盞燈。”

他看著她,目光灼灼。

寧悅被水嗆了一下,她別扭的移開目光,耳朵火辣辣的發燙。

幸好,今天披著頭發,他應該看不見。

“你有媽媽。”她故意說。

楚譽嘆氣:“媽媽不一樣。”

寧悅伸手,擋住自己的額頭,掩耳盜鈴。

楚譽笑了笑,正欲加把勁,手機響了,說曹操曹操到,屏幕上跳著媽媽的名字。

“我去接個電話。”說完,他起身找了個安靜的角落。

寧悅如釋重負,口幹舌燥的,一下子把一整杯水都灌進肚子。

楚譽接起電話:“媽。”

“楚譽,跟那個叫寧悅的女孩斷了吧。”楚媽媽劈頭蓋臉的說。

作者有話要說:寧悅發了條微博:北京真暖~

楚律師秒評:因為有我!

老周回覆@楚律師:臉呢?

楚律師回覆@老周:夠厚夠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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